良久,舒瑶听见姐姐低低应了一声。
“很大的仇,”舒明珺一字一顿,“他弄坏了我的宝贝。”
舒瑶能感受到姐姐此刻的愤怒,屏声静气,保持沉默。
“我原本以为他会顾着伦理,收敛一点,没想到这禽兽完全不在乎,”舒明珺咬牙切齿,说出的话完全失去冷静,抚摸着舒瑶头发的手也在抖,“果然没有丝毫道德感,变态,畜生。”
舒瑶没想到姐姐用了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梁衍,让她有些不适。她心里感觉梁衍并非这样糟糕,可完全没有立场来为他说话。
她转了话题:“姐姐,今天我和邓玠——”
“既然他不在乎伦理道德,你也不用再理那个种马了,”舒明珺冷笑一声,“邓玠这个人渣,果真连最后一点价值也没有。”
舒瑶:“……啊?”
前些天,姐姐不还劝她和邓玠尝试一下么?
舒瑶尚未反应过来,舒明珺伸手,捧着舒瑶的脸。
“瑶瑶,”舒明珺说,“记住姐姐的话,离梁衍远一点,他不是好人。”
她搂着舒瑶的手愈发用力,手背上隐隐约约浮现出青筋。
舒瑶艰难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趁着舒明珺松开她的空档中,舒瑶忍不住隔着玻璃偷偷往外看。
窗外大雨依旧。
早已没了梁衍的身影。
蔡栝在忙陆岁岁今晚上的直播录制。
前天,《洪荒》工作室那边突然遣人过来通知,言明投资者很注重这次的同人曲大赛,要求《洪荒》在今晚举行一次颁奖仪式。
《洪荒》如今在各大手游平台商店的下载量都稳居第一,甩出第二名一大截,说是今年最火爆的游戏也不为过,
这是一次很好的宣传机会。
蔡栝绝对不会放过。
蔡栝领着陆岁岁,一路抵达《洪荒》工作室通知的地点。
甫一踏入,蔡栝由衷感慨,融光工作室真是大手笔。
哪怕此次是临时起意,仍旧花了大价钱请团队过来打造布景,整个工体已经被装扮成游戏中樱桃谷场景的模样,不仅仅是舞台,就连观众席下方,也是云雾缭绕,宛若置身幻境之中。
蔡栝抓着陆岁岁的手,询问:“这次的古筝曲练习的怎么样?”
陆岁岁点头,低声回答:“很流畅。”
蔡栝长长舒一口气,拉着陆岁岁,径直往融光工作室专门提供的化妆间走去,不忘严肃叮嘱陆岁岁:“今晚是你作为‘瑶柱菌’第一次露面,一定要一鸣惊——”
说话间,她推开化妆间的门。
蔡栝拧眉。
已经换上青色衣裙的舒瑶,微微侧身,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。
三千青丝,鸦色如黛。
美色惊人。
蔡栝怔住。
愣神中,有工作人员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这两位,走来,礼貌性地询问。
蔡栝问:“这个化妆间不是提供给瑶柱菌的么?”
工作人员微笑开口:“是的,请问您是哪位?”
蔡栝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到头晕,皱眉:“我是瑶柱菌的经纪人。”
将陆岁岁推到前方,蔡栝说:“她就是瑶柱菌。”
陆岁岁不如蔡栝脸皮厚,无法在正主面前也保持理直气壮,不安地捏着衣角。
工作人员保持着礼貌的笑容,四两拨千斤:“抱歉,经过我们核实确认,瑶柱菌的账号归属姓舒,并非眼前这位小姐。”
蔡栝额头青筋跳了两下。
她本计划着等解约后立刻更换瑶柱菌此账号的数据,谁知《洪荒》方突然搞这么一出,直接打乱蔡栝的全盘计划。
蔡栝咬牙,还欲多说。
但工作人员已经通过耳机联系了保安,“温和”地把蔡栝和陆岁岁请出去。
蔡栝一张脸气成猪肝色,听见保安冷冰冰地说:“抱歉,女士,无关人员不能进入我们的后台。”
陆岁岁更是慌了手脚,六神无主——
邓玠今日虽然来不了,但他早晨笑着说会看她的直播。如今她连台都上不了,又怎么继续欺骗邓玠?
收到《洪荒》方邀约后,舒瑶和对方沟通了许久,才终于决定出席。
鉴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弹奏这种心理障碍,游戏方允许她戴着面具来演奏。
为了减少她的恐惧心理,对方也只安排了一个面善且温柔的工作人员来与她接触。
如果不是为了阻止蔡栝狸猫换太子,舒瑶也不敢登台。
但比起来蔡栝随便找人来用瑶柱菌这个账号,舒瑶宁可自己出面。
换好衣服之后,舒瑶仍旧十分紧张。
紧张到连上厕所也变的频繁。
从洗手间出来时,舒瑶险些与一个女人相撞。
对方伸手扶一下她的胳膊,嗓音哑哑的,像是抽多了烟,把嗓子熏伤:“你没事吧?”
舒瑶说:“没事。”
她低头,冷不丁看到对方涂成鲜红的指甲,指甲很长,手背上纹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,花瓣末端滴着红色的水,瞧上去,像是手上沾满鲜血。
大脑有一瞬的空白,舒瑶定住,脑海中蓦然出现一副可怖的画面——
沾满鲜血的手掌,苍白的手腕。
仿佛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,胃部一阵翻涌,舒瑶必须捂住嘴,才能控制自己不去干呕。
胳膊上的汗毛齐刷刷地竖起来,她走到洗手间,鞠起冷水洗了一把脸,脸色苍白。
脚步虚浮地走到提供好的化妆室中,舒瑶将自己反锁进去,哆哆嗦嗦的,背死死地抵着房门,伸手抱住膝盖。
宛若有人扎破释放负面情绪的袋子,此时的舒瑶连呼吸都感觉到格外的困难,她大口大口喘着气,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甚至开始焦虑,一想到台下那么多的人都要注视她,忍不住的牙齿上下打颤,腿也不受控制地抖。
舒瑶清晰地认识到,自己又“犯病”了。
——就在马上上台的瞬间。
片刻后,舒瑶听到有人尝试着转动门把手,陌生的声音温和:“舒小姐,请问你还在吗?”
舒瑶发不出丝毫的声音,骤然涌上的焦虑感令她连呼吸都变的困难。四下环顾,她终于找到一张纸条,匆匆写就。
[抱歉,我现在不想见人,今晚可能无法上场了]
抖着手将这张纸条递出去,舒瑶盯着门缝中的阴影,斜斜拉长,动了动。
片刻后,脚步声响起,渐渐远走。
舒瑶坐在门侧。
她明白,自己现在应该给心理医生打电话,或者给舒明珺。
如这样强烈的抑郁状态前所未有,以往“症状”发作,她最大的反应就是不愿与陌生人沟通,不愿与陌生人讲话,只想一个人闷在房间中,哪里都不要去。
可这次不一样,哪怕是一个人闷在房间之中,舒瑶还是感觉到很难受,焦虑不安。
——不仅仅是陌生人,哪怕是亲近的人,舒瑶也不想去接触。
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。
一想到要见人,哪怕是最亲近的人,也令舒瑶喘不过气来。
她的“病”似乎更严重了。
以前从来没有这样。
不过五分钟,舒瑶听到一阵稍急促的脚步声,停在门口。
叩叩叩。
那人叩响房门。
舒瑶抱住膝盖,颤声问:“谁?”
隔着一层门板,舒瑶听到梁衍的声音,略低沉,却瞬间安抚下来她不安的情绪。
“梁衍。”
房间内陷入寂静。
舒瑶错愕地发觉,自己竟然完全不会对梁衍产生排斥心理。
明明刚刚她连好友和姐姐的消息都不想看。
但在梁衍出声的瞬间,舒瑶差点直接将房门打开。
焦虑恐惧的情绪稍稍消退,而此时的舒瑶又陷入另一层纠结之中。
莫非,她其实是一个重度颜狗?
为什么唯独对梁衍不会排斥?
一分钟后,静静站在外面的梁衍,看着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——
房间内里是一片寂静的黑暗。
只有半盏灯光倾泻而下,温柔地落在舒瑶青色的裙摆上,如同深渊之中开出一朵漂亮而温婉的花朵。
舒瑶坐在地上,裙摆压出褶皱,搭在门把手上的细嫩手指不停发抖。
乌压压的发上,流苏摇摇欲坠,小铃铛互相触碰,发出清脆而美妙的声响。
哪怕已经上了妆,仍旧呈现出一副脆弱易碎的美感。
像是钢化玻璃,已经布满裂纹,但却不会碎落成渣。
梁衍俯身,朝她伸出手,并未触碰到她,保持着温和且有分寸的距离:“小樱桃,别怕,是我,哥哥。”
舒瑶盯着他伸出的那双手。
死死压抑着自己此刻莫名涌上的冲动。
——仿佛整个世界都对她充满恶意,唯独梁衍能够给予她一片安宁。
可她完全意识不到,这种安宁感从何而来。
啊啊啊啊啊!
她快要被折磨疯了,在看到梁衍的瞬间,舒瑶甚至想要扑到他怀中。
想要疯狂地蹭一蹭。
舒瑶此时就像一只猫。
而梁衍就是株猫薄荷。
两种情绪在内心拼命挣扎,在梁衍的注视之下,舒瑶不受控制地伸出两只手,颤抖着抱了一下他的胳膊。
仿佛带有某种魔力。
肌肤相触碰的瞬间,舒瑶方才焦灼不安的一颗心,迅速冷静下来。
她青色的衣裙上仍旧带着芙蕖的淡淡清香,细细嫩嫩的一双手,没受过风霜,一点儿茧子也没有。
颤抖地贴上他胳膊上的肌肤,柔软覆盖坚铁。
小心翼翼的触碰。
梁衍微怔。
舒瑶飞快松开手,努力地憋出一个拙劣的谎言,试图掩饰自己刚刚那个怎么看都像是骚扰的举动:“……那个,你胳膊上有只蚊子,我没抓到……”
梁衍笑了。
在舒瑶的注视之下,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外衣脱去,解开领带。
黑色的外衣被他随意丢在旁侧,衬衫上的玉石质地纽扣温凉。衬衫裁剪精良熨帖,随着他的动作,越发显得腰部精瘦。
舒瑶能够想象的到,被衬衫遮挡住的部分。
又该是如何的完美且诱人。
单膝跪在舒瑶面前,梁衍眼眸沉郁,低声问她:“瑶瑶,要不要再仔细看看,其他地方有没有蚊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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